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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1章 大結局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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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小的房間裏,陷入一瞬的安靜,兩人都以為自己的經歷已經足夠神奇,根本就不會有人相信,卻沒想到,竟然有另一個人與自己有著相同的遭遇。

最後還是顧宗華打破了沈默:“後面是誰贏了?有頭發的,還是沒頭發的。”

“有頭發的。”

“看來我預估的沒錯。”顧宗華的語氣裏帶著一點小得意。

劉嘉好奇地問:“你就這麽一直死了又活,活了又死嗎?”

“算是吧。”顧宗華笑笑,“第一次死的時候,是義和團火燒我家旁邊的教堂,我正好在裏面玩。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,我以為只是被救活了,沒想到又重活一次,幸好記憶都在,我可以免得再背一次四書五經,所有人都說我是天才,說我可以考上狀元,成為國家棟梁,我從四歲開始就努力讀書,沒想到……”

“沒想到1905年,清朝就廢除了科舉制。”劉嘉開始同情他了,浪費青春死磕了五年的八股文。

“是啊,我家條件不錯,我原想做個鄉紳,收租平安過一世也不錯,結果隔三岔五就被各路大帥劫一遍。於是我加入了洪門,去了廣州,運氣不太好,1911年4月27日又死了一回。”

“原來你是黃花崗的第七十三個。”

顧宗華笑笑:“再後面不說了,你既然比我生的晚那麽多,你知道的所有大事我都參加過,你不知道的我也參加過。武昌、南昌我都參加了,雪山草地,我也走過,你不是問我怎麽對華北饑荒那麽上心嗎?因為我餓過,在毛兒蓋草地的時候,大家都沒有吃的,我還得照顧三個小病號,那三個小孩子,真可憐,我很想給他們釣些魚上來,可是不管怎麽努力,也只能釣到手指那麽小的一條魚。”

“用縫衣針釣的?你就是那個沒有名字的老班長?”

顧宗華一楞:“那麽小的事,你怎麽會知道?難道你是其中的一個?不對,我照顧的三個都是男孩子啊,難道……你是女扮男裝?”

“不是,我是在課本上看到你的。”

“那就好,”顧宗華笑起來,“上課本了啊……能在課本上看到我,說明他們都活下來了。”

他又繼續說:“我試過很多次,每次都試著不同的方向,你一定猜不到我第一個幫助的人是誰,他說他要刺殺攝政王載灃,我以為他必是能改天換地的人,幫他買到炸.藥,沒想到後來他竟然……”

劉嘉點點頭:“任誰聽到’引刀成一快,不負少年頭’,都會以為他是個英雄好漢,誰能想到將來成了頭號賣國賊……聽說他長得很帥,是真的嗎?”

“相由心生,他不如我。”顧宗華說的有理有據,劉嘉也無法反駁。

顧宗華又繼續說:“我不知道我為什麽一次又一次的總是死不掉,我想過獨善其身,但是天地之大,竟沒有一個地方能讓我平平靜靜地活到二十歲,稍微好一點的山林裏有土匪,原始森林裏沒土匪,但是到處都是毒蛇毒蟲缺食少藥,摔死一次咬死一次之後,我就放棄開辟桃花源的想法了。”

“那你有想過加入反派陣營嗎?”

“反派?你說誰?清政府嗎?已經救不了了。各位大帥自身難保,你方唱罷我登場,我加入他們幹什麽。日本?1937年12月我在南京被他們來來回回殺了好幾次,心裏過不了這一關。

至於土匪,他們腦子都不太行,眼界又淺,我這次在琿春被抓進土匪窩,我用了兩天的時間,就成了他們的二當家啦。我讓他們悄悄地把日本陸軍的計劃透露給海軍,讓兩邊打起來,他們從中漁利,還謝謝我呢。結果他們自己搶得太投入,被張大帥的人跟上山一鍋端,真是扶不起。”

顧宗華說得輕松,臉上還帶著笑,劉嘉輕聲問道:“那每次你死的時候,疼嗎?”

顧宗華的嘴唇微微抖動,努力保持笑容:“餓死的時候不疼,就是很難受。被人從背後一槍打中頭的時候最舒適,不怎麽疼,就像被敲了一下,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,最疼的一次還是被燒死,還有感染鼠疫,喘不上氣,就好像被人掐著脖子,拖了一兩天才死。”

他說著自己的花式死法,語氣平靜,就像紀錄片裏的旁白,好像死的那個人不是他:“上一次缺口罩,又缺人手,所以我提前買了許多口罩運過去,沒想到,還是染上了,本來以為又要再死一回,竟然沒死成。”

劉嘉哼了一聲:“怎麽聽起來你還挺遺憾。”

“不,我很意外,那個時候,我就覺得你不同一般,也許是我這一生的最大變數。這個時代沒有磺胺,能知道百浪多息的人少之又少。”

“你那個時候沒想到我也不屬於這個時代?”

“沒有,我以為你只是學富五車,比尋常人見識更廣一些。”

這話說得動聽,劉嘉很滿意。

“我的運氣非常不好,在所有的排列組合中試了無數次,才找到我覺得有希望成功的那一條。我跟隨他們在南昌起義,上井岡山,好不容易等到1945年8月15日,以為從此天下太平,我被派駐孝感宣化店,沒想到……”顧宗華苦笑一聲,“我又死了,打死我的人,還曾經跟我一起偷襲過日本鬼子的據點。”

“失敗了那麽多次,我終於明白,從軍救國於我是無望了,想要走這條路,真的又要有天賦,還要有運氣。運氣好的人,能在包圍沒成的時候突然驚醒,帶著大軍撤離,還能跟敵軍並肩走在一條山道上,對面竟然以為是自己人,一槍不開,平平靜靜地走完,這事在我身上從未發生過。所以,我決定棄戎從商,如果可以的話,至少可以讓同志們的補給再充足一點。就算爬雪山過草地,能吃飽穿暖的走,比起腹中空空,穿著單衣薄衫,要好太多。”

劉嘉好奇道:“然後你就到了法國?見過我幾次?”

“算上這一回,一共六次。前面五次,你都……”顧宗華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措辭,猶豫半天,也沒說出什麽。

想來也不會是什麽好話,劉嘉大大方方:“沒事,你怎麽想的,就怎麽說,反正前面的那個傻妞也不是我,隨便評隨便罵。”

“第一次,你不會法語,在船上無依無靠,最後被人騙了錢,投海自盡了。”

劉嘉臉色由白轉紅,再轉青:“……傻妞!”

顧宗華繼續說:“第二次,我想辦法讓你遠離了那個騙子,沒想到,你又被另一個花花公子騙了…咳…身子,然後就投海自盡。”

劉嘉扶額:“白癡。”

“第三次,我一直跟著你,到了巴黎之後,我為你找房子,帶你參加很多活動,給你安排好一切,可是你嫌我煩,總是管著你,懷疑我是在拘禁你,所以一天深夜你偷跑出去,結果死於車禍。”

劉嘉對這次的死法表示不解:“你沒跟我說清楚嗎?”

“說了,你不信啊。你說我是想讓所有人都認為你已經是我的人,讓誰都不敢接近你,這樣就可以徹底絕了你一切的自由和人際交往。”

劉嘉捂臉,第三次的這位腦洞很大,可以寫狗血電視劇的劇本。

“第四次,曹之楠在公使那裏得到了一個職位,你被他在演講時的慷慨陳詞吸引,對我說,你逃婚只是不想守活寡,既然曹之楠是個心有天下大義的有志男兒,不如和他重新在一起了,但是不知道為什麽,他很快又娶了一個,他們的新婚之夜的第二天,我就在報紙上看到,你的屍體被人從塞納河裏撈了上來。”

劉嘉表情僵硬,第四次的這位真是有夠單純,居然還跑回去,這是什麽神奇的操作。

“第五次,你開始工作,在唐人街做小生意。”

說到這裏,他沒有再繼續往下說。

劉嘉追問:“那我這次是怎麽死的呢?”

“不知道,因為我死了,在東北死於鼠疫。”

“難道上一次,你也是跑去海拉爾給我買貂皮?”

“不,我只是想要打通從中國到歐洲的陸地鐵道交通線,這件事,如果我不做,就是美國人做。如果要買貂皮,我隨便在哪裏買都行,哪需要親自跑到原產地。”

顧宗華抿了抿嘴唇:“再次在船上睜開眼睛的時候,我覺得我很對不起你。本來,你已經在巴黎做起了小生意,好好的過日子,結果因為我,你又要從頭再來一次,還要再從雷區趟一回。你又不像我,有不斷的經驗積累,每一次都要重新開始。”

“所以,你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,會想到要把財產都給我?就因為內疚?”

“算是吧。”顧宗華的口氣有點口不對心,“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又會把你牽扯回來,但是,萬一只有我重新再活一次,你還可以過得更好一點。”

前面幾次看到劉嘉,他就像看見所有想要掙脫牢籠,卻被困的女性,心裏充滿同情,能幫一把就幫一把,但是一次次的相幫,劉嘉的結局依舊沒有任何改變,讓他的心裏更加難過,同時也產生了一股執念。

就好像做一件事,每每到快要成功的時候,總是功虧一簣,那種不甘讓他在劉嘉身上投入的情感越來越多。

直到這一次,在船上見到劉嘉,她竟然是自己主動走出來的,而且法語流利,舉止氣質優雅從容,不再像前幾次見到的那個看到什麽都新奇,懵懂無知的模樣。

甚至在船上就做起了生意,在沙龍中成為焦點人物,還與四等艙的留學生們結交。

她整個人都變了,與前面五次完全不一樣!

那個時候,顧宗華的心裏充滿了希望,這樣的不同,也許說明這一次他會從循環之中解脫,但又不敢太抱希望。

他想盡全力幫她,又怕她像之前那樣嫌他,為了躲他,反而身遭橫禍。

他只敢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守著她,她有需要幫忙的時候,他才會出手相助。

幫完之後,又馬上消失在她的視野,不敢向她多走近一絲一毫。

看著劉嘉的生意越做越大,風生水起,他才放心,他相信這一次她的命運會與之前完全不同。

那個自信、大方、與巴黎各方勢力打交道都游刃有餘的劉嘉,讓他的心裏產生了別樣的情愫,與此前單純的同情完全不一樣,他很想親近她,但是他不敢。

他的運氣總是不好,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死掉,如果劉嘉喜歡上了他,不,就算沒有喜歡他,只是把他當然普通朋友,一個相識的朋友死了,也會讓人難過的吧。

劉嘉問道:“你活了那麽多次,有沒有試過把一些必死的人救回來?”

“試過,但都失敗了,一切就好像命中註定那樣,每一步,看似偶然,但都是必然,國運、時勢、性格,還有運氣,總會將他們引導到那條路上去,只是早晚的事。”

說到這些的事情,顧宗華的表情有些疲憊,他看著劉嘉,問道:“後來,什麽時候國內才穩定下來?”

劉嘉對他說了很多,一直說到改革開放。

“原來我上次只差三年,就能看到建國了,運氣真的不行。”顧宗華無奈地搖搖頭。

“這次努力一下,爭取活到能跟我一起打網游,我可以帶你上分帶你打排位!”說到打游戲,劉嘉激動地搓手手。

顧宗華笑著說:“那不成老妖怪了,怎麽可能活那麽久。”

“又不是沒人活到過。我都想好了,你成為商業巨子,名字進商學院教科書的那種,然後我開游戲公司,你給我當活招牌,別人要是說打游戲的人都沒出息,你就亮出你的身份,說玩這款游戲,益智健腦,強身健體,每次在事業上遇到困難的時候,就玩一局,然後就豁然開朗,腰不酸了腿不疼了,一口氣活到現在。”

顧宗華眨了兩下眼睛,大笑出聲:“哈哈哈,你還真是……真是……”

“笑什麽,你不覺得這個主意很棒嘛。”

“很棒,很棒,特別好,哈哈哈哈哈。”

當兩人從小屋裏出來的時候,外面的舞會已經快要結束了,美國駐法大使和夫人正在一個一個的送客。

有認識兩人的客人看見他倆,笑著問:“你們倆躲到什麽地方去了,一眨眼就不見了。”

旁邊有人擠擠眼睛:“你管人家這麽多。”

“哦哦~哈哈哈,我懂了,難怪時間這麽久。”語氣十分暧昧。

·

·

離開舞會之後,兩人到顧宗華那個始終沒有讓劉嘉參與的軍火公司的辦公室。

在那裏放著顧宗華從各處收集來的資料,在這個沒有互聯網,連電話都不能打國際長途的時代,他的資料庫可以說相當的全面而且新,最近的一份消息,甚至是12小時之前,關於美國國會內部的一些人事變動。

劉嘉活得比較久,她把自己記憶中的一些細節補充給顧宗華聽。

“以後隔著半個地球都能互相通訊。”

“從中國飛到美國就十幾個小時。”

“想買什麽,都能在家裏下單。”

“雖然還是有很多不如意、讓人罵罵咧咧的地方,不過比現在的平均水平高到不知道哪裏去了,你努力一下,爭取活著看見。”

顧宗華笑起來:“你還挺客觀。”

“那當然。”

劉嘉問:“鐘和馨他有之前的記憶嗎?”

“應該沒有,他每一次的反應都一模一樣,我都能學出來。”

“那他知道你的經歷嗎?”

“知道,不是我告訴他的,是他猜到的。”

“這麽厲害?怎麽猜到的?”“讀書的時候我總是不上課,但是考試成績都不錯,他先懷疑我跟教授有什麽私人關系,後來發現十幾門課都這樣。”

“他沒懷疑你只是私生活過於混亂?”劉嘉問道。

顧宗華搖搖頭:“他還發現了很多其他的事情,他很細心,我就坦白告訴他了。”

“難怪,那麽忠誠執行你的命令,哼。”

“也不是那麽忠誠吧?比如,你用他的名義給我發電報的時候,他一直都沒告訴我,如果他想,可以通過其他的方法告訴我。”

“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能預知到哪一步,沒想到你也有不知道的時候。”鐘和馨的聲音突然從關著的門裏傳出來,把兩人嚇了一跳。

那裏是鐘和馨的辦公室,今天是休息日,又這麽晚了,劉嘉和顧宗華都沒想到還有人在裏面。

鐘和馨打開門,身上披著毯子,手裏捧著茶杯,頭發左卷右翹,好像剛醒。

“你怎麽在這?”顧宗華驚訝。

“你風流快活去了,那些事會自己做完嗎?還不是我做。”鐘和馨一臉哀怨,“你看人家錦兒,日子過得比我舒坦多了,劉小姐,你那還缺人嗎?我想跳槽。”

鐘和馨現在負責盯著美國的幾大財團的消息,美國自立國之日起,到處挖人才,囤資源,在太平洋戰爭之前到處賣武器,賺得嘩嘩,對日宣戰之後,更是一掃1929年以來的經濟頹勢,堪稱二戰最大贏家。

顧宗華想試試,看看能不能在真正掌控美國政局的財團內部打下釘子,哪怕能對未來有一丁點的改善,也是好的。

鐘和馨就是負責與美國方面聯絡的人,由於法國與美國之間有時差,他已經日夜顛倒很長一段時間,無法好好休息。

“洛克希德公司發消息過來說,國會要他們減少對我們的銷售。因為美國忽然發現俄國的鐵路公司股份對他們來說也非常有用處。所以,你要趕緊跟俄國人把股權轉讓手續辦完。我已經幫你搞定這些了,你得親自去一趟莫斯科,跟他們簽約。”

鐘和馨把一撂資料放在桌上:“您二位天選之子誰去都行,我要回去睡覺了。”

資料的內容很豐富,不僅僅有俄國鐵路股份,還有其他幾個歐洲大國之間最近對彼此的一些態度。

意大利和德國兩邊民眾已經被忽悠地熱血沸騰,兩位軸心國的老大正在計劃初次會面。

“比我知道的早!”劉嘉睜大眼睛,在歷史上,1924年的時候,墨索裏尼拒絕借給希特勒幾百萬裏拉,雙方關系一直不好,拖到1934年才第一次見面,見面之後,兩人互相看不起。

現在居然計劃見面?小小的一個變動,會不會引起什麽巨大的格局變化?

“見不成的。”顧宗華安慰她,“在我經過的幾次中,他們見面的時間也發生過改變,我幹涉過,也沒有幹涉過,既然按照你所知道的路線發展會得到最好的發展,那麽我就按你所知的一切盡力而為。”

他頓了頓,聲音低沈:“按照以前幹涉的結果,我就得移居美國,否則就會被……”顧宗華用手比了一個槍的姿勢,對著自己的太陽穴。

“那就去唄。”劉嘉回答地非常爽快。

顧宗華知道自己選擇去美國,又會牽扯到後面的許多事情,在他曾做出過的選擇裏,他最快也得在二十年之後才能再次踏上歐洲的地面。

“我……有點舍不得。”

“舍不得什麽啊?法國這邊的公司又不用關,我看那幾個經理都挺不錯,人家大財團的老板公司開遍全世界,也沒說處處都得自己坐鎮,那得把他切成多少塊才夠啊。”

劉嘉覺得顧宗華就是太愛操心了,也可能他覺得只有鐘和馨才能堅定地執行他的命令?膚淺,明明公司裏就有好幾個可以用的,雖然不是那麽的天縱英才,但是勝在聽從指令,也有一定的機變性,當一個分公司的負責人綽綽有餘。

“不是公司,是舍不得你。”顧宗華被劉嘉一通鄙視,心裏著急,被逼出真心話。他想和劉嘉在一起,但是他又不可能要求劉嘉跟他一起走,她的事業在時尚之都巴黎才能得到最好的發展。

劉嘉眨眨眼睛:“哈?你擔心的是這個啊。我去美國開一個分公司又不會被槍斃……依你的經驗,確實是不會被槍斃吧?”

“我缺乏這方面的經驗,以前我去美國的時候,你已經不在了。”穿越者在循環者的知識儲備上狠狠砸出一個盲區。

“那就是了嘛,我可不能讓香奈爾搶了先,哼哼。”劉嘉知道紐約的第五大道,就相當於巴黎的香榭麗舍大街,絕佳市口,無數奢侈品要前赴後繼往那裏跑,房價也水漲船高。

趁現在那裏的地價還在合理範圍的時候,趕緊下手,將來就算經濟危機到來,第五大道的地價也不會降,隨便賣一塊地,就能活得很好。

在火車站,劉嘉前去送行。

站臺上無數將要分開的男女在擁吻,氣氛十分的旖旎,顧宗華看著劉嘉,他握著公文包的手十分僵硬,似乎想靠近她,卻又硬生生的止住了腳步。

劉嘉站在他面前,突然雙手捧住他的臉頰,重重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,許久才分開,她對著僵住的顧宗華兇巴巴地說:“我不知道你以前在俄國有沒有死過,不過這一次,你不許死,以前沒有人等你,現在我在等你回來,一起去美國為禍華爾街。”

“好,一起為禍華爾街。”顧宗華伸手摟住她的腰,再次吻住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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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宗華有驚無險的在俄國內部的派系鬥爭中躲過流彈和爆炸,順利拿到俄國鐵路公司的股份。

與此同時,劉嘉與好萊塢幾大電影制作公司達成合作,讓這段時間拍攝的影片女主角全部穿上Emma的服裝,涉及室內情節,女主角的梳妝臺上也一應全是Emma的彩妝。

在短時間之內,讓Emma成為美國女性人盡皆知的品牌。

在1927年,劉嘉將大部分資產投進主要工業股票,股票價格不斷創新高。

1929年9月3日,劉嘉婉拒了證券經紀人再加倉的建議,將所有股票盡數拋出,轉而購買地產和礦山。

在美國急速擴張的時尚巨頭Emma忽然收攏業務,將如日中天的幾項業務出售,很多人不明白,認為Emma一定欠下巨債。

直到道瓊斯指數由419點砸到37點,無數人失業,曾經的中產要在褲子裏塞舊報紙取暖,許多奢侈品公司紛紛倒閉,而被人收購,人們才想起Emma賣出股票的時機,竟是在這四年間最高點位。

1937年抗戰爆發,全世界華僑紛紛捐款捐物。

奇怪的是,有一批錢物並不像其他捐贈一樣,到沿海口岸為止,而是有專人一路護送進入陜北,曾有土匪打過這批捐贈的主意,沒想到車上放著全新美械,子彈管夠,土匪送了幾回人頭,只得放他們過去。

戰後,人們才有心思關心起生存之外的東西,他們這才發現在巴黎顯赫一時的Emma突然間消失了,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裏,開始還有人猜測,也許她將事業擴張到美國之後,攤子鋪得太大,最終沒有挺過大蕭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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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49年9月29日,劉嘉在紐約睡下之前,心中想著大半年前以美國顧問身份回國,暗中努力讓沒頭發男人早日雄踞寶島的顧宗華應該快要回來了。也許他此時在北京等著看開國大典吧?唉,我也想看。

劉嘉在思念中沈沈睡去,不知睡了多久,被一陣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吵醒,枕邊的手機亮著屏,上面顯示來電人是她的小助理。

“嘉姐,今天十點要開會,您怎麽還沒到?”小助理的聲音萬分焦急。

劉嘉再看手機上的時間,臥了個大槽,九點五十八。

除非她會瞬移,否則遲到已成定局。

“你先穩住他們!”

坐在車上,劉嘉大腦一片混亂:我怎麽回來了?一會兒要開什麽會?跟誰開?要討論什麽?想達到什麽目的?顧宗華呢?他在哪裏?現在得一百二十歲了吧,他還活著嗎?

現在這個日期,是她穿到1920年那一天的次日。

可是,劉嘉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要幹什麽了,誰會記得自己二十八年前某一天的工作計劃。

小助理很體貼的把會議相關文件又給她發了一次,原來是跟乙方廣告公司進行的一次活動策劃。

“就這點小事,還要我管?”劉嘉皺眉,手下人是怎麽回事。

她猛然想起,在這個時代,她不是Emma集團至高無上的大老板,她只是一個普通的事業部副總裁,一些大型的營銷計劃,她還是要實時跟進的。

乙方公司戰戰兢兢地說完他們做的策略,然後等待劉嘉開口,像往日那樣挑刺,打回重改。

沒想到劉嘉這次卻異乎尋常的溫和,只問了幾個問題,最後說:“我先留下仔細看看,你們也回去想想,有沒有更好的方案。”

乙方代表簡直想當場撒花慶祝。

劉嘉的腦子完全沒有回到現代廣告的節奏上,20年代30年代那些簡陋的營銷手法就已經足夠碾壓對手。劉嘉需要一點時間,把思維調整回來。

在覆習工作內容的同時,她也在努力尋找顧宗華,還有自己曾經留下的痕跡。

那些在巴黎遇到的人,有些名垂青史,閃閃發光,有些人卻再無消息,如1927年執意回國的彭舉,麗娜的哀求與眼淚沒有留住他,按照船期,他應該是在4月1日到達上海,然後,與趙大哥一起開展工作。

顧宗華也不知道換了多少個假名,劉嘉始終找不到關於他一星半點的消息。

也許就像所有倒在黎明前的那些人一樣,姓名長埋地底了吧。

劉嘉抱著一大捧花,去了烈士陵園,她將花放在大理石雕成的烈士群像前,恭恭敬敬鞠了三個躬:“聽說有大功的人是不會再入輪回的,你們一定都在地府裏有挺大官職的吧,能不能以權幫我謀個私?求求你們托夢告訴我,顧宗華他去了哪裏,現在怎麽樣了?他現在還活著嗎?如果還活著,這種一百二十歲老人肯定不多吧,我應該上哪裏去找他呢?”

悠悠生死別經年,魂魄不曾來入夢。

劉嘉始終沒有等到任何一個預言似的夢境,只有顧宗華離開她時留下的最後一個揮手的背影。

日子一天一天過去,公司計劃要與一家名為嘉安的科技公司聯名推出一些產品,聽說那家公司的老板家裏是煤老板,他不願意繼承家業,先想去做電競選手,結果手殘,連網吧的網管都打不過,後來在北京中關村、南京珠江路和深圳華強北三點同時發力,猛賺了一筆,又轉而自己做硬件。

現在從電腦各個配件到電競椅,他都做。

而且做得很花哨,別人的電競椅追求科技感,以實用為上。

他們公司所有的款式,都以好看為第一位。

看到樣品照片之後的劉嘉,也忍不住說了一句:“這麽花哨。”

小助理用力點頭:“對啊,好多人都說他如果把搞外表的投資劃一半到功能上,在技術論壇上的評分,絕對會比現在高好多。”

“那可不一定。”劉嘉笑笑,技術提升哪有這麽容易,外表好看來湊也可以的。

再看公司對接人的名字,劉嘉楞住了。

顧宗華?

會是她認識的那個顧宗華嗎?

公司應該不會派一個一百二十歲的人來談工作吧?

他穿過來了?

可是他不是一直在循環裏嗎?

他死了的話,不是應該回到1896,重新開始嗎?

是他嗎?

不是他吧……

正在胡思亂想,劉嘉桌上的電話響起,是前臺秘書的聲音:“劉總,嘉安科技的顧宗華先生想與您通話。”

“接進來!”劉嘉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多麽急促。

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熟悉的男聲:“Emma是你嗎?”

劉嘉咬牙切齒:“你現在就馬上給我滾過來!”

小助理嚇了一跳,劉嘉在公司裏一向很有氣勢,不怒自威,就算下屬做錯事,她也不會用這種口氣對他們說話,最嚴重的一次,她也只是聲音冰冷的通知人力資源部,給那人辦理離職手續。

臟話從不會有,“滾”也不可能說。

她不知道電話那頭的人是怎麽得罪劉嘉了,才會被說得這麽難聽。

電話剛放下,又響了起來,這次是大樓的前臺,他們說有一位叫顧宗華的訪客想要見她,是否給予權限。

小助理將顧宗華接上來之後,劉嘉就讓她出去了。

顧宗華就這麽站在劉嘉面前,容貌是劉嘉第一次在船上見到他時的青年模樣,仿佛兩人剛剛相識。

門剛一關上,劉嘉就死死盯著顧宗華看:“你死哪去了?!”

“咳,我,其實是想試試,能不能把渣滓洞裏的人都救出來,那不是中美合作所嗎,我想我是美國顧問,他們應該會給我一點面子。沒想到,他們沒給。”

顧宗華說這些的時候,就像在說別人的事,他笑著說自己是怎麽被發現的,又是怎麽被抓的,最後是怎麽被槍斃的。

“我聽你說過,10月1日就是開國大典,本來以為他們會望風而逃,沒想到失算了,我竟然死在10月2日,他們怎麽這麽執著,把我們放了會怎麽樣嘛。”

看著劉嘉越來越難看的臉色,顧宗華不敢再說話。

“你有沒有想過我?你不是說過,命定要死的人,是救不了的嗎!”

“想過!我想起你對我說過的那些話,想起你對烈士們的惋惜,你說過希望他們能看見新中國成立。我只是想再試一次,去實現你的願望。而且他們受刑時痛苦的樣子,我親眼看見,親耳聽見,我實在做不到袖手旁觀。”

劉嘉努力想忍住,眼淚還是忍不住流下來:“那你呢?他們打你了嗎?”

“……別哭,”顧宗華手忙腳亂的四下尋找紙巾無果,趕緊從口袋裏抽出手帕給她擦眼淚。

“打是打了,但是不疼。”

“說謊。”

“真的,因為我很快就死了。”

劉嘉被噎住:“你算是在安慰嗎!”

“算吧?”顧宗華露出尷尬的表情。

劉嘉氣絕:“我幹嘛要跟你說這些,遲早被你氣死。快,你們公司有什麽計劃,快拿出來,還不如談工作能讓我心平氣和。”

·

·

進公司以來,連年假都不休的劉嘉居然請假了,婚假。

公司同事問她蜜月去哪兒,她說歐洲。

延續了好久的疫情終於結束,國際旅行剛剛放開,確實有很多憋壞了的人四處旅行。

“歐洲,好地方啊!”同事們十分羨慕。

在巴黎,劉嘉與顧宗華一同去了芳登廣場,看看她當年打下的江山,如今變成了一家新的奢侈品公司。

劉嘉和顧宗華移居美國之後,由錦兒和鐘和馨兩人留在法國打理這裏的工作,兩人日久生情,結為夫妻。德國入侵之前,他倆已經根據劉嘉的指示,將所有的業務關閉,也去了美國,不過他們沒有去紐約,而是去了洛杉磯的伯班克,帶資進門,加入了迪斯尼工作室。

由於法國投降太快,巴黎市區沒有受到破壞,一切都與劉嘉當初在這裏的時候一樣,連左岸的咖啡館們都沒有變。

在卡地亞的老店,有一處陳列品牌歷史的地方,在那裏,劉嘉看見了自己的名字。

“在當時女性剛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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